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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IWFK MMRL】重来回首已三生（五）

卷三（上）· 别后相思空一水

那晚他们一起散步回自己的酒店，威尼斯大街小巷内的水声是温婉的摇篮曲，亘古的拱桥上见证过无数对亲密恋人。路灯把他们并肩的影子投到斑驳的石板路上，缠绵交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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巴黎山清水秀的郊区中有一所威名赫赫的工程师学院，是法国精英教育模式的集大成之作和巅峰。深泽辰哉和岩本照是这里年轻的助理教授。

“我昨天又梦到了那个场景。”深泽辰哉恹恹地趴在桌子上，对岩本照说。

“殉情的梦？”

深泽辰哉点头。

从很小的时候起他就会做这个梦。梦里他用匕首自缢，然后他的爱人推门闯入，哀恸至极地用同一把匕首结束生命。梦中的视角每次都不太一样，深泽辰哉仿佛飘在半空，见证着屋内华贵精美的布置和痛彻心扉的二人。深泽辰哉看不清梦中爱人的面容，只记得锥心蚀骨的心痛。他们在深泽辰哉眼前一次次深爱又殉情，每次醒来后他都会怅惘好几天，像是过完了身不由己情殇爱痛的一辈子。

岩本照用小勺搅拌着杯中咖啡。他们在茶水间里，深泽辰哉从背后搂住岩本照的腰，哀叹：“谁能救救我，我不想再隔三差五被这个梦影响心情了！”

岩本照笑：“都做了快三十年了，学会和你的梦长期和平共存吧。”

深泽辰哉气得打他，目黑莲正好推门进来，见状尴尬地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。

深泽辰哉一笑，放开岩本照的腰转向目黑莲：“你怎么有空在这里？不是该在Parrainage仪式上找你家小孩么。”

目黑莲是深泽辰哉带的研究生。法国这些精英学校有历史悠久的Parrainage传统，每位新生都会被分配一位学长或学姐，像教父教母一样从生活到学习和工作全方位帮助新生。和目黑莲配对的是村上真都，也是一位日本留学生。

“刚写完一段报告，喝口水就过去。”

万众瞩目的Parrainage活动持续一周，“教父教母”会用匿名邮件给他们分配到的新生布置一系列恶搞任务，新生每完成一个任务才能收到下一步线索，最终引领他们找到自己的“教父”或“教母”。目黑莲之前给村上真都布置的第一个任务是，周一下午两点在教学楼大厅表演《罗密欧与朱丽叶》的阳台桥段。

目黑莲隐藏在人群中，和熙熙攘攘的学生一起围观村上真都背诵朱丽叶的台词。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村上真都。

他很高，很瘦，长得很好看，害羞得满脸通红。村上真都说完那些肉麻台词后捂着脸仓皇逃走，围观的人们鼓掌大笑，都明白他是在完成他教父布置的任务。

目黑莲苍白着脸心口剧痛，和周围上蹿下跳吹口哨欢呼的人群格格不入。他莫名觉得悲痛，像是灵魂深处的千年空寂，像是曾经与这个人爱恨纠缠过很久。直到围观人群散去，目黑莲还呆立在原地怔忪出神。

后来他又给村上真都布置了几个任务，像是在特定时间对着某一棵树跳舞，或是拍五张松鼠的照片发给目黑莲。目黑莲依然每看到村上真都一次就心痛一次，他不愿探究自己这是怎么了。他给村上真都的最后一个任务是，“仪式时我身上有一件罗密欧特色的东西。十分钟之内找到我，你会有特殊奖励。”

Parrainage仪式在香榭丽舍大街上一个金碧辉煌的百年俱乐部中，所有出席的人都西装革履衣冠楚楚。目黑莲提前站到角落的一张鸡尾酒桌旁，不知道村上真都多久能找到他。

本科新生们依次进来，目黑莲看到了村上真都。他在人群中那么惹眼，美好却清冷。他漂亮的眼睛与目黑莲的对视上又分开，稍许走动环顾一圈场地，随后露出一个复杂的浅笑。村上真都径直来到目黑莲面前，歪头看着他：“很高兴认识你，我的教父。”

“为什么这么确定？”目黑莲摇晃着香槟酒杯笑“你才进来不到一分钟。”

“看到你的第一眼，我就希望我的教父是你，意识到确实是你的时候我太开心了。我看过别人的领带夹了，只有你的是面具造型。罗密欧的元素。”

目黑莲也五味杂陈地笑了。他震惊于村上真都的聪明，也感慨于村上真都对他同样有这样的眼缘。他放下酒杯拥抱村上真都，像每个教父都会做的那样，在他两颊亲吻：“欢迎你。我的小孩。”

村上真都的睫毛轻轻颤抖，他又害羞了。

目黑莲和村上真都迅速熟悉起来。目黑莲简直是所有人都梦寐以求的那种教父，他手把手带着村上真都融入环境，告诉他学校的小秘密，也会陪他吃饭散步关心他的心情。目黑莲给出了自己全部的温柔和贴心，村上真都也越来越粘他，不管做什么都要向目黑莲汇报动态。

目黑莲曾以为村上真都是清冷淡漠的人，后来才发现他只是太过内向害羞。村上真都需要一个人直截了当敲开他心门，然后他就会完全敞开自己的内心世界。

十月的一个下午，他们躺在草坪上一边看书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。目黑莲随口问：“你圣诞假期和朋友有什么安排吗？”

“我没有朋友，你是我唯一的朋友。”村上真都说。

目黑莲讶异，转头看着他。这是份量很重的一句话，成年人不会这么说话，哪怕这是事实。他们会虚与委蛇，会你来我往地游戏，会伪装真心以免受伤。目黑莲神思恍惚，他都快忘了独属于少年人的热烈直白的力量。

“要不要和我去旅游呢，就我们两个人。”目黑莲听到自己这么说。

目黑莲有很多朋友，他和谁都合得来。已经有不少人邀请目黑莲圣诞节一起出去玩了，但目黑莲发现自己只想陪在村上真都身边。

陪在这个聪明又内向，成熟却纯粹，全心全意依恋他的小孩身边。目黑莲发现，村上真都的特质令自己越来越着迷。

村上真都的眼睛亮了起来：“好啊，去哪里都行吗？我想去维罗纳，看朱丽叶的阳台。我知道阳台景点是后人建的，但还是想贴近那段缠绵的故事。”

目黑莲不知不觉笑得很温柔，摸摸他的头：“我们一起去。”

 

冬日的维罗纳依然那么美。他们看着朱丽叶故居的古老砖石，圣母主座教堂内的雕塑和壁画，夜幕下壮阔辉煌的圆形竞技场。他们还一起去了威尼斯，在费尼切剧院内看歌剧，在大运河边的餐厅内含笑碰杯。

“那是深泽教授吗？”村上真都忽然问，略抬起下巴示意目黑莲身后的方向。

目黑莲迅速转身，竟然真的是深泽辰哉和岩本照。他们在相隔十几米的另一张桌子边，深泽辰哉好像喝醉了，整个人靠在岩本照身上。

目黑莲毕竟是深泽辰哉带的学生。他掏出钱包交给村上真都让他买单，自己走过去：“教授？需要我帮忙吗？”

岩本照正在调整深泽辰哉的姿势让他更好地靠在自己肩上，闻言惊讶抬头：“你怎么在这里？太巧了。”

“和我的…和真…和朋友来旅游。”目黑莲一时语无伦次，自己也笑了“深泽教授还好吗？”

“好着呢，放心。”岩本照转转眼珠“他酒量一直不好，今天还非要混着喝，劝了也不听。我们就住在隔壁，上去坐坐？”

村上真都已经买好单过来了，岩本照和深泽辰哉都教过村上真都，也对这个聪明的本科新生印象深刻。岩本照背着深泽辰哉，目黑莲帮他们拿东西，一起向酒店走去。进房间后岩本照示意他们随便坐，自己忙忙碌碌地把深泽辰哉安顿到床上。

目黑莲在边上帮忙，忍不住道：“真羡慕你们，这么多年可以一直和儿时好友形影不离。”

村上真都惊讶：“深泽教授和岩本教授从小就认识？”

岩本照坐到深泽辰哉床边，对村上真都微笑：“也不能说很小吧，从十三四岁起认识的。后来又一起上了同一个高中，同一个大学，在同一个学校找到教职。仔细一想，我人生中已经有超过一半的时间是和他一起度过的了。”

那是一段漫长而温暖的往事。上初中时的岩本照搬家后，认识了邻居家比他大一岁的深泽辰哉。两个小男孩放学后经常一起踢球，或者在盛夏一起去海边，一起看烟花。后来他们进了同一所高中的同一个社团，更是整日形影不离。

岩本照低下头，看着深泽辰哉安静睡着的脸，眼中有无限温柔。岩本照想，他们是幸运的，这些年里始终没有命运阻隔阴差阳错。读大学时意外进了同一所，后来想当教职也真的在同一所学校找到了教职。

目黑莲和村上真都对视一眼，交换一个隐秘而兴奋的八卦眼神。

那晚他们一起散步回自己的酒店，威尼斯大街小巷内的水声是温婉的摇篮曲，亘古的拱桥上见证过无数对亲密恋人。村上真都笑道：“同学们经常开岩本君和深泽君的玩笑呢，说他们是夫妇。”

“你们也这样八卦吗？我们当年也是。他们太安稳了，总是这么默契地待在一起。”

“你说，他们两个会不会真的…是爱情？”村上真都对他眨眨眼睛。

目黑莲大笑，搂住村上真都脖颈：“谁知道呢，我希望是。”

他们一路说笑，路灯把他们并肩的影子投到斑驳的石板路上，缠绵交错。